苏轼《寄怪石石斛与鲁元翰》诗赏析

枯木

《寄怪石石斛与鲁元翰》

【宋】苏轼

山骨裁方斛，江珍拾浅滩。

清池上几案，碎月落杯盘。

老去怀三友，平生困一箪。

坚姿聊自儆，秀色亦堪餐。

好去髯卿舍，凭将道眼看。

东坡最后供，霜雪照人寒。

大文豪苏轼是北宋中期的文坛领袖，在诗、词、散文、书、画等方面取得了非凡的成就，堪称宋代文学最高成就的代表。他的一生命运坎坷，仕途三起三落，屡遭贬谪，最后病逝于大赦北还途中。然而，面对逆境，苏轼并没有一味地消沉愤懑、萎靡不振，反而倾心于诗词文赋等文学创作，寄情山水，修身养性，宠辱不惊，旷达豪放，最终成为一代大家。

苏轼寄情山水，留下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篇文章，并且谪居时在黄州城东坡地，开荒种田，贴补家用，养花种草，陶冶情操，因此后世称之为“东坡居士”。苏轼的一生和花草结下了不解之缘，有许多关于花草的精美诗篇传世，体现了文人雅士的情趣和精神追求，令后世仰慕仿效，这首关于怪石石斛的诗词就是其中之一。

石斛，又名仙斛兰韵、不死草、还魂草等，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，常年受天地灵气，吸日月精华，有益胃生津，滋阴清热之神效，自古以来就被称为救命仙草，是传统中药的上等佳品。

然而苏轼栽培石斛，并非药用，而是把玩观赏。石斛植株纤小矫健，四季青翠，花姿优雅，色爱斑斓，气味芳香；江边怪石，顺手偶得，玲珑剔透，值得品味，因而苏轼将石斛栽植在怪石之上，赏玩之余，赠送友人，略表情谊。

在苏轼诗词中，有几首提到鲁元翰，《宋史》记载，鲁元翰名有开，字元翰，一字周翰，谯县（今安徽亳县）人。以荫知韦城县，仁宗皇祐五年（1053）进士，历知卫州、冀州等，官至中大夫，为政清明，有古循吏之风。曾在杭州跟苏轼同任通判，与苏轼、苏辙交好。这首《寄怪石石斛与鲁元翰》就是苏轼和鲁元翰的友情见证。

“山骨裁方斛，江珍拾浅滩。”，“山骨”即山中岩石，怪石；“方斛”为石斛，“江珍”指江边怪石。大意为：在江边浅滩处捡到这方怪石，用它来栽植石斛。

“清池上几案，碎月落杯盘。”，怪石栽植石斛后，浇注一汪清水滋养，搁置几案，品茗观赏，夜晚月光照在怪石下的石池中，水波荡漾，犹如揽月入池。这句诗非常精妙，一“上”一“落”，措辞优美，意韵生动，惟妙惟肖，令人叹服。

“老去怀三友，平生困一箪。”，“三友”源自《论语·季氏》：“益者三友，损者三友。友直，友谅，友多闻，益矣；友便辟，友善柔，友便佞，损矣。”，后世有多种解释，一般多指三种事物，比如白居易的“琴酒诗”，“松竹梅”岁寒三友，“梅竹石”三友等。这里应指益友，也代指鲁元翰。“一箪”源自《论语·雍也》“一箪食，一瓢饮，在陋巷，人不堪其忧，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回也!”。大意为：渐渐衰老，怀念故交，一生困顿，生活清贫。

“坚姿聊自儆，秀色亦堪餐。”，这句承接上句，意思转折。虽然生活清贫，然而自己并不消沉，寄情石草，栽植石斛，把玩怪石，欣赏怪石的坚硬刚姿，聊以自警；石斛花色秀丽，堪可当餐。

“好去髯卿舍，凭将道眼看。”，“好去”为送别之意，“髯卿”即指鲁元翰；“道眼”，佛教用语，指能洞察一切，辨别真妄的眼力。大意为：怪石和石斛，将被送到朋友鲁元翰家舍，请您用佛眼观看。

“东坡最后供，霜雪照人寒。”，“霜雪”比喻高洁的情操。源自汉代孔融《荐祢衡疏》：“忠果正直，志怀霜雪。”。这里表明心迹，紧接上句，（怪石石斛）是我东坡居士最后栽植清供的，我情操高洁，玉洁冰清，傲立霜雪，不畏严寒，您是了解我的。这里用双关的手法，既是寄语怪石石斛，傲立霜雪，又是对朋友鲁元翰所讲，借以表明心迹，斗志昂扬。

这首《寄怪石石斛与鲁元翰》诗，一则说明了二人相交知心，患难与共，再则是诗人借花草怪石寄托情怀，诗中指出，借栽植顽石以自警，时刻提醒自己反省，哪怕是生活贫困，也不改志向，不向强权低头。这首诗，寄情山水旷达闲适的自在之情，和正气凛然志向高远的豪气交织在一起，表现出诗人的高尚情操。同时也展现了诗人的文字驾驭深厚功力，尤其是“清池上几案，碎月落杯盘。”堪称佳句。

2019/4/11榆木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