石斛属Dendrobium是兰科植物中的一个大属，主要分布在热带，是一类附生于树上和岩石上的兰花。如同许多兰科植物一样，石斛属的花朵虽美丽，但它们大多数都没有蜜，而是采取“欺骗”的手段，模拟有花蜜的花来吸引传粉者。石斛属的传粉策略不仅有这一种普通的骗局而已。有一种中国海南特有的石斛，就以十分巧妙的策略，“一毛不拔”地吸引了胡蜂过来传粉。

这种石斛名为华石斛（Dendrobium sinense），它的花白色，气味微弱，又没有蜜，看起来没有什么吸引力。在海南霸王岭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中，研究人员在100多个小时的观察中，发现昆虫访问华石斛的花35次，访客没有蜜蜂，其中30次是黑盾胡蜂（Vespa bicolor）。

外形与华石斛相似的喉红石斛（Dendrobium sinense） | Manfred Werner / Wikimedia Commons

奇怪的是，胡蜂并不像是去采花粉或花蜜。一般而言，昆虫访花首先降落在唇瓣上，然后向里去取食花粉或花蜜。而黑盾胡蜂访花如临大敌，采取进攻的姿势，用尾部的针去刺兰花唇瓣上的黄色区域，就像在攻击猎物。

胡蜂作为凶猛的捕食者，主要捕猎其它昆虫，咬碎后制成肉丸，带回巢穴给幼虫食用。虽然胡蜂也会取食植物的汁液，甚至主动去采花蜜补充自己的营养。但对于这些花来说，它都不是主要的传粉者。更何况，它在华石斛上的行为太过于怪异了，不像是正经的传粉行为。

黑盾胡蜂 | Toby Y / inaturalist

不按套路出牌的胡蜂，却是华石斛的传粉者。在华石斛有限的访花昆虫中，胡蜂占了绝大多数，而且仅有“愤怒”的胡蜂被证实在攻击华石斛时，能够带走它的花粉。华石斛的花也似乎是为胡蜂量身打造的，胡蜂攻击的唇瓣的长宽恰好能容纳它的体型，在进攻中，华石斛往往毫发无损，但胡蜂的胸部背面在攻击中沾上了华石斛全部的花粉。

这场战斗下来，看起来像是按兵不动的华石斛取得了胜利，携带了它花粉的胡蜂下次又会去攻击另一朵华石斛的花，帮助它完成传粉过程。“愤怒”的胡蜂毫无所获，像唐吉柯德一样，无益地与风车搏斗。

科研人员发现，胡蜂疯狂的原因藏在华石斛的气味里，它的味儿对于胡蜂来说太“正”了——就像落单且慌乱的蜜蜂。胡蜂喜爱猎杀蜜蜂，能嗅出蜜蜂发出的表示警戒的信息素，借此来追踪猎物。它们在蜜蜂的居群旁伺机下手，或者在蜜蜂访花期间忽然袭击落单者，然后用“蜜蜂丸子”喂养自己的妹妹。

通过分析华石斛的气味，研究人员发现，其中有蜜蜂分泌的警戒素的成分：一种名为(Z)-11-eicosen-1-ol的挥发性物质，这是首次在花中发现此种化合物。野外条件下人工合成的此类物质与花的气味均能吸引胡蜂，而且此种气味也能引发胡蜂的触角电位反应，这证明胡蜂能确实能嗅到这种气味，利用它“闻香识蜜蜂”。

“攻打”了兰花之后，胡蜂身上粘了花粉 | Brodmann J et al. / Current Biology(2009)

因此华石斛似乎不受欢迎的花，其实是专门为胡蜂设计的，它借助了胡蜂的捕猎本能，拟态惊慌失措的蜜蜂吸引胡蜂前来攻击，在暴力冲突中让其为自己传粉。这也能解释为何胡蜂的访花行为如此怪异，它被华石斛完全骗住了，把它当成蜜蜂来攻击，以为自己抢到了丰盛的美餐，却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
不知道如果胡蜂得知真相，会不会更加愤怒，但可以想象的是，受骗的胡蜂远走时，反而会让华石斛的花粉得到远距离的散布机会。下一次，胡蜂依然会上当攻击华石斛的花，毕竟对于蜜蜂诱人气味的追求，已经刻进它们的本能之中。

黄边胡蜂（Vespa crabro）捕捉了一只蜜蜂 | Mike Chato / Wikimedia Common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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